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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眠昼
第12章 困在高速公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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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九月末是酷暑天,新疆却没有高热天候,尤其昼夜温差很大,太阳落山后,凉意逐渐袭来,轻轻地、柔和地落在高速公路隔离带上的一辆黑色吉普车上。

    车上坐着三个人。一个是玛纳斯县刑警支队的维吾尔族年轻警官艾力,一个是名校毕业却隐藏功名的女中豪杰袁彩,最后一个,是被失去爱人的阴霾笼罩,迟迟无法脱身的优秀才俊吴頔。

    这几天三人休息的时间都很少,尤其艾力,除了跟进安婧的案子,局里日常的内勤工作也由他负责,每晚加起来都睡不超过六小时。

    本来就疲惫,加上舟车劳顿,又和吴頔大吵一架,原本的肉体折磨此时变成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倦,他一手拧动方向盘后的车钥匙,一只手揉着一阵一阵发疼的太阳穴。

    真遭罪,艾力想,早知道当初就别那么热心肠,现在是出力不讨好。

    车钥匙拧动几下都听不见发动机的声音,艾力熄火再打,打了又熄火,终于确定车子还是出问题了。

    他打开车门点了根烟,坚持打起精神,绕车转了几圈后,又回到驾驶位上坐下来。

    “车子出状况了,打不着火,咱们今晚上在车里将就一下吧,明天一大早我找道路救援。”

    袁彩揪心地皱了皱眉,无可奈何地点着头看手机上的时间。这个点,路上的车少得可怜,看来也只能在车里凑合一晚上。

    吴頔却不乐意,“道路救援都是24小时的,干嘛非要等到明天早上?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耽误了多长时间?”

    艾力不屑地冷笑一声,“那你自己下车吧,爱去哪去哪,老子也不伺候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什么态度?”吴頔也冷笑,“如果不是你架势技术水平低,维修经验少,对所操纵的汽车构造、特性不甚了解,责任心、事业心不强,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吗?”

    艾力闻此一惊,扭过头来瞪大眼睛看向吴頔,“你这什么逻辑?要不你来开?”

    “好了,别吵了!”袁彩实在看不下去,短短一小时里,吴頔和艾力已经吵了几个回合。

    想了想,袁彩还是决定先做吴頔的工作,“艾力是担心我们休息不好。说实在的,我们现在位置处于两市之间,道路救援赶到这里的最快时间也是一小时后,再加上前前后后拖拖拉拉,今天一晚上就别休息了。身体要紧,艾力明天下午还要回局里开会。”

    吴頔不管那么多,他需要冷嘁一声,一副天打雷劈受不了的样子。

    但没办法,吴頔还是忍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着急把星夜的头发送去公安机关进行生物检材dna检验,这个只能由艾力去做,所以不能和艾力翻脸。

    事实上,吴頔也知道dna做出来的大概结果,凶手不会是星夜,所以艾力和袁彩也只是走个过程,确定真相。如果星夜真的是凶手,他一定很谨慎,不会只因为袁彩几句崇拜的客套话,就把头发剪下来给袁彩当纪念。

    吴頔心里都清楚,但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。

    他总觉得,现在在路上耽搁的每一秒钟,都是对安婧的不负责任,他怕凶手逍遥法外,怕安婧在天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甚至是,吴頔有时会觉得,是因为自己拿走了安婧宝贵的第一次,所以他必须对安婧负责,必须为她的死负责。可这个念头既然产生,就证明在吴頔的潜意识里,认定了安婧是“邪童”的这一概念。

    可明明,他是最为安婧是“邪童”这一身份打抱不平的人。

    他痛恨星夜的说辞,痛恨他诋毁安婧,却又不得不自我懊恼,仿佛他吴頔才是那个凶手,才是杀死安婧的罪魁祸首。

    吴頔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何时产生的,又或许,从安婧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,吴頔就一直活在懊恼的痛苦中。

    如果当时陪着她一起就好了。

    如果那天晚上,他没有睡那么早,而是一直陪着安婧打电话就好了。他们经常煲电话粥到后半夜,怎么那天晚上没有呢?

    又或者,是自己的霸道和无理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上风,所以恋爱关系中弱势的那一方由安婧来承担。

    她半夜接到电话出门,却没有在第一时刻告知自己,哪怕是,那天晚上已经求婚,关系早已到了不用互相客气的地步。

    可安婧太懂事了。一直以来都是如此。

    是这种懂事让安婧在半夜接到电话时,选择让自己的男友多睡一会儿,所以选择不去打扰,是她在感情中的小心翼翼,把生命推向了火海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件事,吴頔头上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,自责地抬不起头。懊悔像虫子一样,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心,他惭愧,责备,直到某天找到那个凶手为止。

    仿佛这才是吴頔继续活下去的意义。

    他走下车,静静地看着夜空,月光皎洁柔和,如同闪光而缓缓流动的清水。再远处能看见天山,山顶被月光反射出了一层银色的光辉,和路两端交互闪动的隔离带形成银色相交的斑点,空气里充满着一种神秘的细腻香甜。

    粲粲黄姑女,耿耿遥相望。

    他拿出手机,拍下此时的景色放进朋友圈,配文:安安,你在哪里?

    朋友圈状态发出不到三分钟,一个电话打过来。

    吴頔按下接听键,问候对方怎么还没休息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是个清脆的女声,扯着嗓子问吴頔:“哥,我想去新疆陪你,让我一起吧!”

    吴頔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宠溺地回绝对方,袁彩听得出来,应该就是吴家那个领养来的孩子,吴烟雨。

    表面上是兄妹的名义没错,可彼此都知道双方间没有血缘关系,一起成长的习惯与默契,在适龄的两个男女之间,难道真一点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吗?

    袁彩顺着吴頔的背影望过去,脑海里消极地将这段关系联想到一起。

    安婧是个脾气温和且心胸宽广的人,袁彩从没听她提起过吴烟雨的不是,但女人间的直觉敏感且微妙,越是刻意隐藏,就越容易被人识破。

    袁彩抻了抻酸困的肩膀,看看表,已经凌晨一点多。这个点在上海已经很晚了。

    她打了个哈欠,艾力把外套慢悠悠脱下来递给她,“天凉,穿着点吧。”

    袁彩接过外套,恰巧被远处一束光闪到眼睛。

    她和艾力同时回头,一辆宝蓝色的宝马疾驰而来,对方车速逐渐平稳,直到在他们的吉普车前停下。

    车灯灭掉,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,是星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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