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嬷对于他们的到来很是高兴，当即便吩咐家里的小姑娘去取最好的吃食过来。

    几个小姑娘在看到裴砚的时候，一个个的都看傻了，听到祖母吩咐，才红着脸儿去东西去了。

    庄户人家吃的东西有限，但是在这里吃的一顿饭，对于顾锦圆来说，却是隔了一辈子的美味。

    她好几次都差点儿没有忍住眼泪，好在在这个地方也不用守什么规矩，她像是这个地方的人一样，端着碗在外头院子里吃，裴砚负责与吴嬷和太子说话。

    说来说去，也都只是这段时间太子在这里的生活。

    顾锦圆坐在墙头上，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，想起从前的往事，在那些地方奋战厮杀的场景，心里的隐痛又被勾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姑姑。”

    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，顾锦圆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自然有她过于沉溺于自己情绪的原因，但是也能看得出来，这段时间太子一直都没有荒废自己的武功，这一手轻功已经像模像样了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她替他将帽子拢好了，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我想当皇帝！”

    太子看着她的眼睛，十分认真地开口。

    太子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他，顾锦圆清楚这一点，她也清楚，太子早就已经认定这个使命和目标，但是……

    这是第一次，他如此强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顾锦圆仍旧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，“嗯！”

    她的这个反应太子似乎有些意外，但是很快就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。

    “我这段时间随着书山一路北上，没有了太子的身份我看到了更多事情，我看到那些明明有天赋却没有办法读书的人。

    看到了明明在辛勤劳作却依旧食不果腹的人，看到了这里荒废的军备田，看到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伸手指了一处，“看到了穆阳城，舅舅他们战死的地方，更看到了这个地方的人，对赵家的爱戴和怀念。”

    顾锦圆的眼眶立刻就红了，好一会儿她才温声道：“所以，这就是你想要当皇帝的原因吗？”

    “难道这还不够吗？”

    太子认真地看着她，“我从前是想着我一定要给母后一定要给镇国公府一个公道，我一直以来都是抱着这个目的在悄悄地努力，努力的生存下去。

    直到你来了，你来到了我的身边，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个天下的一切不是吗？你让我看到宫里的弱肉强食，看到市井中的人生百态，看到外头广阔的田地，看到这些土地的样子，看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，看到官场上的丑恶和这个世道的不公，这不就是你要教给我的吗？”

    这个小小的孩子，明明才九岁，可是这个时候竟然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段话。

    顾锦圆心里有事心酸又是欣慰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。

    好一会儿她才笑着道：“原来，我教了你这么多呢？我自己都不知道呢！”

    太子对于她这一番故意打岔的说笑，却并没有笑，他忽然靠过来，伸手抱住了顾锦圆的腰，将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，“姑姑，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姑姑么？”

    顾锦圆没有说话，她原来并不知道，但是这一刻，她好像心里有了一个答案。

    太子的声音闷在她的衣襟里，“你是我的表姐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很多时候，我觉得我似乎能在你身上看到我母后的影子，你会如我母后一样教导我。

    我觉得叫你姑姑，好像才不会乱了辈分，你就应该是跟我母后一样的辈分，你就应该是我的长辈。”

    顾锦圆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，她想说点儿什么，才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谁塞了一团布似的，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儿来。

    太子仍旧抱着他，声音闷得快要听不清了，“我……我真的好想好想我娘啊！”

    这一句话，重重地撞在了顾锦圆的心口上，她没有办法开口，没办法安慰，只能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，安抚着他的情绪，也让自己慢慢地平复下来。

    太子却像是忽然间陷入了自己的某种依恋的环境中，竟然就一直这么抱着她不松手了。

    顾锦圆也没有不耐烦，仍旧这般慢慢地顺着他的背，抬眼看着高远的天空。

    这个地方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，虽然距离外敌最近，但是这个地方的天空是最为澄澈的，也是最为高远的。

    在她的心里看来，这里才是最适合鸟儿飞翔的地方，与京城那些四四方方的宅子完全不一样。

    或许，太子就是看到这样的天空，想起了故人，才会生出今日说出来的这诸多的念头吧！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太子终于平复了情绪，从她的怀里钻出来之后，脸上红扑扑的一片，还不等顾锦圆开口，就忽然凶巴巴道：“我刚刚只是想我娘了，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，你脑子里整日里总是不想些好事儿，这会儿可不要想歪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都不等顾锦圆有什么反应，直接就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顾锦圆目瞪口呆地看向他，才发现裴砚已经站在院子里憋着笑，显然将方才的话都听进去了。

    太子已然进了屋，顾锦圆只好怒目瞪着他，“你不要笑，他是你的学生，长成这样，你有一半的责任。”

    裴砚好脾气地点头，“是，另一半的责任在你那儿。”

    顾锦圆一愣，当即脸红成了一片，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，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。

    最关键的是，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？

    顾锦圆从院墙上跳下来，没好气道：“还笑呢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吧！这一路回去，恐怕真的只能小心再小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吧！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顾锦圆惊讶地看着他，两个人一直都在一块儿，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好了？

    果然如裴砚所说，一切都有了安排，第三日的时候，就有了商队路过，都不用问什么，就将他们三个给捎带上了，一应身份文书都是齐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