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大太太的心底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有些事情是不该她触碰的，只是她的野心太大了，同时她的能力又太小了。

    她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，下意识地转脸去看那边的裴老太爷，最后却发现对方竟然也在微笑地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腿一软，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，然后嚎啕大哭了起来，“我……我不知道，我真不知道这个酒壶的主人在哪里，我只是偶尔得到了这个东西。

    然后别人跟我说这个东西对东宫很重要，裴书辞就在东宫，他在东宫，这东西对我来说就有用，所以我才会拿这个去找你，看你那个样子，我就知道我是对的。

    我的目的仅仅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是想说，仅仅是想要毁了裴书辞与郑家的婚事？你害怕与郑家联姻会让裴书辞的势力越发强大，你儿子越发没有机会？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痛哭着点头，“是！”

    承认之后立刻又慌了，连忙转向裴老太爷，“老太爷，我……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，我就只是嫉妒裴书辞。

    明明兆林的能力也不比他弱多少，可是全家都只看得到他一个人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先紧着他，如今他已经步入内阁，成了大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内阁学士。

    而我儿子还在知府的任上熬着，更何况，他在内阁，上头为了避免一家势大，也不可能会让兆林入京，裴书辞还这么年轻，他只要一直稳稳地在上头呆着，我的兆林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机会，我……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，然后又转向顾锦圆，“顾小姐，求您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姓齐。”

    顾锦圆脸上的笑容仍旧那般疏离但完美。

    裴大太太见着她毫无暖意的眸子，就知道再也没有余地了。

    那头裴老太爷淡淡道：“你入我裴家门已经二十余载，虽然你娘家已经没落，但是这么多年，我看在你尚且知道些道理的份上，一直扶持着你们一家子。

    你这样的门第出身，还能成为我裴家嫡系内宅的主人，你怎么也不好好好想想是为什么。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终于再一次跪了下去，然后朝上头的裴老太爷深深地磕了个头，“是，是孙媳妇错了，孙媳妇一时间被利益蒙蔽了心智，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。”

    “裴家是一个整体，不管是我这个小小的院子，还是咱们正房这一脉，甚至是整个裴家，都是一样的，咱们都是一个姓氏。

    能延绵百年，就是因为我们始终都是一条心，什么事情都是由最上头的人做决策，底下有能力的自然会有合理的分配，没有能力的，哪怕血缘关系再亲近，他也就只能当陪衬，这个道理，你从前应该是很了解的。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当然了解，裴家处处都是竞争，孩子们之间有竞争，男人们之间也有，而内宅同样如此。

    这么大的一个家族，在青州这样的地盘，就是裴家的女人们也比那些官太太们体面多了。

    就说这雪灾的情况下，她还能去到茶楼里品尝那等贵重的茶叶，就足以说明问题了。

    哪怕是田景文的妻子到了那里，茶楼也不会放她进来，这就是裴家的底蕴。

    裴家所有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，就进入系统的教养学习，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一样。

    能力出众的就会设置专门的课程，不管是在哪一方面表现突出。

    女孩儿同样如此，哪怕是偏房旁支，出了一个能力超群的女儿，那也是极大的荣耀，只不过如此一来，女孩儿便会被抱到正房来。

    就比如裴婉晴，她原本就是一个旁支家出生的孩子，只是这孩子太打眼儿了，从小就打眼，所以来了裴大太太的身边，成了她的女儿。

    如此入了宫，她的母亲也就是裴大太太。

    纵然母女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。

    裴老太爷虽然实际上掌控着裴家，但并不是那种事无巨细都会过问的人，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像是生活在幕后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甚至有的时候他离开了裴家离开了青州许多天，府里都未必会发现。

    但很明显，这位老人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，并不是真的无知无觉头昏眼花。

    裴大太太的啜泣声在这个院子里显得极为安静，因为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。

    “书辞是我们家如今最为优秀的后辈，哪怕他有自己的想法，只要他还姓裴，只要他还是我裴家的孩子，他得成就越高，那么我们裴家的声望也就会越高，这就是我们裴家能这么多年一直延绵下来的根本，你如今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了？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根本说不出话来，只管一个劲儿地在哭。

    裴老太爷摇了摇头，“罢了，你去吧！既然已经不能胜任如今身上的任务了，就好好交割吧！让西府里的老二媳妇过来，我瞅着她还算是个利落的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，裴大太太眼下所有的体面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甚至于裴老太爷对于如今正房里所有的妇人都不大满意，已经开始从旁支里选择管理内务的女主人了。

    裴大太太眼泪都忘记了擦，并不是害怕，也不是后悔，而是有些难以置信和紧张。

    “那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给你一个月的时间，将事情都交割清楚，一个月之后，天气大约也转暖了，听说青云峰上去年他们种了许多桃树，你去那边赏赏桃花养养心性吧！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瞬间失去了力气似的，直接栽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可是没有人同情他，甚至裴老太爷后面的那两个伺候的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。

    “老太爷……我只求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一向将事情分的清楚，兆林是兆林，你是你，安安心心地去吧！等到要用你的时候，会通知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奇怪，顾锦圆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，然后转脸看向那地上的妇人。

    裴大太太就像是失了魂似的，忽然笑了笑，然后无力地给裴老太爷再磕了一个头，终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