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笑，就让郑素笺有些看痴了眼。

    两个人并非第一次见面，郑家和裴家也一直有着不错的交情，但是，他好似从未认真看过自己。

    所以，一直以来，都是她默默地看着他，一次又一次。

    他像是一个从天上坠入尘世的神，无论什么时候，身上都隔了一层疏离感。

    这似乎，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。

    郑素笺眼神有些迷离，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子，小心翼翼地开口，“裴大哥，你……你能送我出去吗？”

    裴砚回过神来，看着那头的女子，轻轻地摇了摇头，“不大方便，点心里的不是毒，只是会让你浑身无力一段时间，过一会儿就会好了。”

    郑素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，他难道不知道他们两家正在说亲吗？

    她很快就会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，现在看到她遇到这样的事情，他怎么能这么冷漠。

    裴砚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以想，温声道：“我不会娶你，所以，男女授受不亲，我不能做出有害你名声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郑素笺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    她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，却还是撑不住，用力咬了咬牙，让自己清醒些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？！”她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不远处的男子，“婚姻之事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裴大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能，在不少人眼里看来，我都是那个恪守规矩礼仪的人，”裴砚细致又认真地跟她解释，“但是在婚事上，我不会允许别人替我做主，裴郑两家的婚事，我从来没有同意过，不管是谁来说，我也不会同意。”

    说完他朝郑素笺拱了拱手，“我先走一步，你在这里等一会儿，症状就会慢慢缓解了，也不用担心，外头我会留人守着，不会有人过来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他果然直接往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郑素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过了一般。

    长到这么大，她似乎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打击。

    打从她知晓男女之事开始，满脑子里就只有这个人，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高中状元，也不是如今这个裴大人。

    当知道两家有意结亲，祖母属意将她许给裴家的时候，她几乎要被忽如其来的幸福砸晕。

    这么长的时间以来，心里梦里，幻象的都是成为他的妻子之后的幸福生活，她甚至连两个人孩子的小名都想好了，还在猜测裴砚会给孩子们取什么样的大名。

    可是在她的所有幻想中，她从来没有想到过，会看到这样一面的裴砚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是我有哪里不够好吗？”

    她到底还是不甘心，明明知道这样的话问出来，就会失了她女孩儿家的矜持，会叫人看低，但是这个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。

    哪怕是死，那好歹也得死个明白。

    她如此想着，便如此问出了口。

    裴砚的脚步停了一下，好一会儿才转脸看向她道：“我不知道你好不好，但是我知道，我没有想过要让你做我的妻子。”

    单从他此时的眼神中，郑素笺就明白，这件事情再无转圜了。

    裴砚不了解她，可是她却对他非常了解。

    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，更知道，每当他如此与人说话的时候，便无半点儿欺瞒的可能。

    还有一点，郑素笺不敢深想，他那句话潜在的意思是什么？

    他没有想过让自己做他的妻子，那么他，有没有想过让其他人做他的妻子？

    这个念头只要一想起来，郑素笺就觉得像是有一个人在她的脑子里扎上了一刀。

    原来……

    感情可以这么伤人，哪怕他从始至终，语气平静，态度温和。

    郑素笺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。

    屋门没有关，明明外头是一片暖阳照耀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却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凉飕飕的，像是被冷风吹到了骨头里，要将身体里所有残存的，少女时代的所有的爱慕和隐藏在心底里的悸动，通通都刮走。

    郑素笺趴在桌上，心里想着，外头的那片明晃晃的阳光，大概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冷的阳光了。

    等裴大太太带着人出现的时候，裴砚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。

    待看到里头竟然就只有郑素笺一个人的时候，裴大太太当下就惊了，连忙让人去扶她。

    郑素笺看到她过来，哪里还有想不通的。

    她虽然爱恋裴砚，可也是正经好人家的女儿。

    他们郑家也有自己的体面和骨气，所以她什么话都没有说，只是安静地等着药效过去。

    她能沉得住气，裴大太太却是如何也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她看着那桌上已经被吃了几块的点心，又看了看郑素笺的样子，心里陡然间倒吸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眼睛四下逡巡了一圈，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，才稍微松了口气，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素笺丫头怎么会在这里？就你一个人吗？”

    郑素笺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不少，这才转脸看着她，似笑非笑道：“不然伯母认为还会有谁在这里？四妹妹和五妹妹上课去了，三姐姐约了人，你应该都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额……是！”裴大太太莫名有些紧张起来，“是我安排不周，倒是让你一个人落了单！”

    说着她面上又露出几分关切的神情来，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？可是有哪里不舒服？要不然，我让两个人扶着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郑素笺如何能想到自己这一趟来裴家做客，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原本觉得那般神秘而清净的地方，忽然间就失去了让人向往的魅力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儿，大太太忙自己的去吧！园子里景致这般不错，我不过就是来这里休息一会儿，待会儿会自己回院子的。”

    裴大太太这个时候自己也满心发慌，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，不知道自己原本安排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所以在客套了两句之后，她也不再多说什么，果真带着人急匆匆地走了。

    才走出院子，便着急地问道：“人呢？！”

    她安排的那些人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。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，“太太，不好了，表姑娘落水了！”